電影中的故事時間大約24小時，這個瘋狂的一天發生很多瘋狂的事：首先是瘋狂的劇組驅車前往導演的生日派對，伴隨瘋狂的攝影機角度還有瘋狂的剪接、瘋狂的不連續對白讓觀眾更加失序。不連續剪接不只是畫面不連續、畫面質感也不連續，因為使用至少四種以上的底片，甚至劇情與出場人物都沒有連戲。後來還有個角色直接嚷嚷著播映順序錯了。美國電影「風的另一頭」(The Other Side of the Wind)從1971年斷斷續續拍到1976年，已故美國導演奧森威爾斯(Orson Welles)過世前並沒有弄完，這部電影沒有劇本，只有大約50分鐘的導演剪輯版、海量毛片、註記、風格指引，一些演員的口述記憶...
電影「風的另一頭」虛構的資深導演約翰休斯頓(John Huston)幾乎是奧森威爾斯的化身，而當年較為年輕的已故美國導演彼得波丹諾維茲(Peter Bogdanovich)原先是貼身採訪約翰休斯頓的傳記作家，後來成為劇組重要的第二號人物。電影中與現實生活相互呼應：彼得波丹諾維茲無心插柳的參與電影工作卻讓導演事業蒸蒸日上，更重要的是他能夠為這部電影帶來足夠的資金，讓「風的另一頭」繼續拍下去，這部片的成功與否將決定約翰休斯頓重返美國電影圈的成就。盡忠職守但工作時一直吃糖的諾曼福斯特(Norman Foster)努力維護天下太平，畢竟潛在投資方開始不耐煩，男主角也辭演，試映也不太順利。
與片名同名的製作「風的另一頭」內容極度抽象，難以捉摸，大意是一個外型形似「門戶合唱團」(The Doors)主唱吉姆莫里森(Jim Morrison)的年輕男子愛上一位性感的北美原住民女性的故事，這位美麗的女士其實是由克羅埃西亞女星歐佳柯達(Oja Kodar)飾演。故事內容沒有具體的情節，只有如已故英國導演大衛連(David Lean)般的影像風格，用地平線構圖的大遠景鏡頭，配搭令人屏息的自然景色，加上奧森威爾斯擅長的傾斜仰角，以及景框內的多層次幾何構圖，搭配二戰後的工業化建築及汽車。相當長度的性暗示、裸體及狂野的車內性愛，在破碎的故事線中，歐佳柯達始終不受束縛、無所畏懼：勇敢又自由。
派對試映的過程被停電打斷，約翰休斯頓酒醉之際，吐露了好幾件重要的事，例如劇組的資金狀況如何惡劣到像是命懸一線，還有男主角拍到一半為何不告而別。觀眾要記得電影中的電影導演約翰休斯頓信仰的是傳統的剛猛男子氣概：強勢、粗暴又情緒壓抑，缺乏溝通技巧也沒有同理心，而曾經巔峰的成就一定更堅定他的信仰。在電影中的電影或電影中的現實不難注意到各式各樣「男性支配」的象徵，但是導演奧森威爾斯應該更想向世界坦承他早已潰堤的悲傷，透過約翰休斯頓用槍射爆形似年輕男主角的假人，還有託人遞槍給女主角歐佳柯達等舉動，力圖挽回一點老人的顏面。結局時觀眾又看到歐佳柯達用利刃扳倒了更大、更明確的父權符號...所以導演奧森威爾斯想表達什麼呢？「臣服」更是一個勇敢無懼的選擇吧？
回顧歷史，在1940年代美國大型片廠因為法案制定及公權力介入，在1960年代逐漸崩壞解體，但是這些大鯨魚在1970年代末期又以全新面貌強勢回歸，而且為規避壟斷法案的管制，採取新型態的分層分工的發行模式；另外也透過驚人的資金投入科技應用，並繼承片廠時代的辦公室文化，透過大場面、明星制度等傳統手法，在全球化時代重新宰制當代的商業電影市場。1960年代中期至1970年代中期，美國難得沒有大型片廠控制的空白十年，充滿活力與個人色彩的美國電影新浪潮(American New Wave)開始狂飆，許多知名的美國導演也在此時站穩腳步，電影作品的多樣性如同雨林生物般精彩又豐富，與歐洲電影人文關懷與針砭社會議題相互輝映，正向競爭也蓬勃發展，其中一位出色的人物，也就是擔綱演出、完成製作、發行及上映電影「風的另一頭」的關鍵人物：已故美國導演、演員、電影史學家彼得波丹諾維茲。而今日的美國電影的真正的主人是「資金」，或稍微含蓄一點稱呼是「企業」、「市場」及「觀眾」。這篇文章的結尾我要引用電影「風的另一頭」，逼哭我的最後一句對白，然後也把你/妳逼哭：『誰知道呢，真的會太過緊盯著某樣東西，對吧？瀝乾其美德，吸出其生命力。你拍攝好地方，還有漂亮的人…那些女孩和男孩。用鏡頭射/攝死他們。』(Who knows, maybe you can stare too hard at something, huh? Drain out the virtue, suck out the living juice. You shoot the great places and the pretty people... All those girls and boys. Shoot 'em dead.)
留言列表
